機翼呈三十度向上傾斜,伴隨著隆隆聲拔地而起,隨著飛機的攀升,地面急速縮小,汽車和房舍是最早從視線當中消失的,接著是良田、道路,最後只剩下台灣的海岸線,和那緩慢拍打的浪花,台灣被噴射引擎拉開的海拔距離濃縮成一個概念,像脫離母體的嬰兒被截斷臍帶般,那盤根錯節的相連血脈被狠狠的連根拔起,遁入雲端的虛無,往返的兩道航線梭針似斷開羈絆。

 

飛機降落時那隔在視線間因為赤道無風帶所造成的薄霧,恰恰可以象徵著我對馬來西亞的印象。對於中華盃也是如此,除了辯題、對手和賽制之外,更多的是選手需要克服的心理障礙,對於未知一種本能恐懼所引發的反趨力。

知道嗎,其實我們從不曾被看好,初賽第一場就對上世界強校的馬來亞大學,甚至連我們自己也都不看好自己,比賽前幾天的準備階段,海哥在低氣壓的討論室裡,說著就算贏不了至少也要像大家證明世新不弱,賽前一個小時,出發前我說,我們不見得要贏比賽,但我們要推銷台灣,在那個座無虛席的舞台上,把台灣推薦給他們認識。

而你又何曾知道,其實那時眼角泛著淚光。

 

從前的我是很討厭社會裁或心證太重的裁判的,總在學弟妹的比賽中因為心證過重的裁判而義憤填膺,中華盃的準決賽中顛覆了這個想法,相較於台灣的奧瑞岡式辯論比賽,台下只坐著沒上場的隊友、三個裁判和主席計時而言,在大禮堂滿滿的觀眾和炫目聚光燈的舞台對我而言是奢侈的,準決賽雖然因為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兩國關係的議題本就不及對方熟悉,準備比賽又極度倉促等原因,不幸輸給了新加坡國立大學,但在海哥結辯坐下後那長達十多秒的掌聲和叫好,還有觀眾提問時正對著我們的鞠躬致意,我想我一生都不會忘記。

一個辯士終其一生所追求的,或許不是那十分廿分之差,或是那冠軍亞軍的獎盃,畢竟過了幾年,那象徵著榮耀的東西終會被塵封,除了自己以外大概也不大會有人記得了吧,但在台上激盪出的那些話,那一瞬間併出的智慧觀點,如果能烙進一個人的心理;如果能改變哪怕只有一個人的想法;如果能引發一些行動,那這場辯論就值了,就像那場中華盃的準決賽一樣,沒錯,我們輸了比賽,輸得心服口服,但同時我們贏走了觀眾的心。

一個追求舞台的人,怎能不對掌聲上癮,為喝采而癡迷,沒有心證又怎麼會有破壞心證的激勵人心。

 

中華盃的成果是個奇蹟,而創造這個奇蹟的不只有我們這些選手,說到感謝最想提的,只有嘉豪,謝謝你一路領著我們,更謝謝你把掌聲留給我們,記得回機場的路上,我跟同車的海哥說,我覺得我們沒資格,我們只是一群戰士,披著別人鑄好的鎧甲,持著別人冶好的兵器,吃著別人供的食糧,打了勝仗,那些別人竟還給我們掌聲,我們到底憑什麼?

飛機離地的時候是午夜,望下去金黃色的燈火一地斑斕,薄霧很快的掩過,這次的旅程似真似幻,但結果相較之下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就像金富力士說的:真正重要的東西,在追求的東西之前,就已經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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